当前,全球教育格局正经历深刻变革,我国教育评价体系亦面临人才培养从“量”到“质”的转型。如何构建兼具公平性、专业性、科学性的评价机制,成为学界与政策制定者共同关注的焦点。笔者从评价基础、方法分类、境界进阶及现实挑战四个方面展开讨论,以期为完善中国特色教育评价体系提供理论参考。
一、教育评价的基础:公平性与专业性的双重基石
教育评价体系的构建需要以公平性与专业性两大核心原则为根基。公平性是评价结果得到广泛认同的前提,缺乏公平的评价容易沦为“人气竞赛”,丧失公信力;而专业性则要求评价主体与内容高度适配,即“专业人做专业事”。在此基础上,评价体系还需兼顾成长性,通过方法创新提升对颠覆性成果的包容性、适用面的广度与深度,以及评价结果的实际影响力。
评价方法可类比于法学体系中的规则法与案例法两大范式。规则法强调自上而下的标准化框架,注重客观性、逻辑性与普适性;案例法则依托典型案例的动态修正能力,凸显专业性与灵活性。实践中,多数评价体系介于二者之间,形成主客观交织的混合模式。例如,高校教师绩效评估从完全量化的KPI(关键绩效指标)转向专家调整的柔性指标,正是规则法与案例法结合的典型尝试。
二、教育评价方法的分类图谱与实践演进
现有评价方法可归纳为从完全客观到高度主观的连续谱系。完全客观刚性评价以量化考核为代表,优势在于标准化,但容易忽视学科差异性,如文科成果可能因经费、专利等指标难以量化而处于劣势。为弥补这一缺陷,专家调整的柔性指标应运而生,通过专家介入修正刚性体系的不足,提升学科适配性。
进而言之,规则导向的客观筛选强调程序正义,如首轮“双一流”学科评选通过专家制定规则后导入数据完成,但其局限性在于规则制定初期缺乏数据支撑。相比之下,主客观混合机制更趋平衡,常见于大学排名与学科评估,既依托客观数据,又纳入专家意见。在一些评审中,深度数据支持的专家评审(如学术期刊审稿)与同行评议(如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函评)逐渐占据主导,前者以数据辅助决策,后者则依赖专家主观判断。
对于涉及人才选拔与晋升的评价,前置条件约束的专家评审成为主流,如职称晋升与学位答辩需在限定框架内行使裁量权。而无规则的专家评议则完全依赖专家经验与直觉,如重点研发计划评审等。这一分类表明,评价体系的科学化并非追求绝对客观,而需在规则与弹性、数据与经验之间寻求动态平衡。
三、教育评价的三重境界:从竞争到引领的跃迁
教育评价的终极目标在于推动教育机构实现竞争力、持续力与领导力三重境界的跃迁。
第一境界为竞争力,体现为机构在特定领域的不可替代性。其核心要素包括特色鲜明、发展动能强劲与真材实料。特色需在某一赛道形成“硬核优势”,如理工科大学的尖端技术突破;发展动能则强调成果增速,如中国学术产出的全球占比跃升;真材实料要求成果真实可信,资源扎实可靠。此阶段评价聚焦“专项一流”,通过量化指标凸显比较优势。
第二境界为持续力,标志着机构超越竞争逻辑,转向生态系统的健康度。评价重心随之调整为可持续发展能力、高质量内涵建设与文化包容性。可持续发展摒弃“唯排名论”,关注学科、团队与教育的长期质量;高质量内涵建设涵盖跨学科融合、原创理论产出等;文化包容性则需尊重多元标准,避免“一刀切”抑制创新。例如,当前我国顶尖高校如北大、清华等已初具生态型特征,但仍需深化结构性改革。
第三境界为领导力,是教育评价的最高境界。其表现为全球教育中心地位的确立、哲学高度的价值引领与范式输出能力。全球教育中心需吸引顶尖师资与学生,孕育新学派与新理念;哲学高度则要求成为真善美价值观念的策源地,如古希腊学院或我国春秋时期的稷下学宫;范式输出能力体现在制定国际标准与主导议程设置方面。此境界尚无现代高校完全达成,但应成为长远愿景。
四、现实挑战:“五唯”痼疾与评价体系的破局重构
“五唯”(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是当前评价体系的主要顽疾,其问题症结在于“唯”——单一化导向导致创新受限、学科失衡与人才异化。破解之道需从三个方面入手。
首先,构建谱系化评价标准。依学科、岗位差异设计多元指标,如文科重思想性与社会影响,理工科重技术转化与应用价值。其次,动态优化“帽子”体系。人才称号应服务于教育评价生态体系建设,避免异化为资源垄断工具,可探索简化谱系、强化流动性。最后,强化过程性评价。要关注成果背后的社会价值、教育贡献与长期影响,而非仅注重数量化产出。
教育评价的本质是教育价值观的具象化。从竞争力到领导力的进阶,不仅需要方法论的创新,更需哲学层面的反思——评价应服务于人的全面发展与社会的可持续进步。未来,我国教育评价体系可进一步借鉴规则法与案例法的优势,构建兼具刚性底线与弹性空间的“韧性评价模式”。唯有如此,方能为全球教育治理提供中国智慧,推动教育真正迈向真善美的理想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