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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大“蹭课”

发布日期:2012-03-27     文章来源:    点击:

在北大读本科的时候,同学们都有这样一种说法:看一门课上得好不好,不是看正式选修这门课的人有多少,而是看“蹭课”的人有多少。

蹭课,指的是没有选修这门课,只是旁听。对于学生而言,“蹭”一门课程,并没有学分可拿,还要付出几乎同等的时间(只不过不用备考或写论文),真的是百分之百奔着学习知识来的,此课程之魅力可见一斑。蹭课者中有很多是外校学生和社会人士,也不乏想听外系课程的北大“原住民”。

北大有着悠久的“蹭课文化”,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沈从文、丁玲、张恨水、李苦禅……都曾旁听过北大的课程,蹭课的人群中可谓藏龙卧虎。记得我读大二时修“概率论”,课上就经常出现一个红衣女生的身影,时而表情冷傲,时而搔首弄姿。两年后在网络上惊见其照片,才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芙蓉姐姐。当年她准备考研,就在北大当了一名“蹭课族”。

有些老师对于这种不交学费白听课、占用学校资源的行为很有意见,一到上课就先把这些人赶出去。我的一位专业课老师还给所有正式选修他的课的学生发了一张听课证,上课时凭证进门,令众多想要旁听的学生徒生“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之愤。不过,大部分北大老师对慕名而来的蹭课同学还是非常宽容的。有一位荣膺当年“北大十佳教师”称号的老师,他的“事迹”之一就是给在他的课上只能席地而坐的蹭课学生每人发了一个坐垫,博得大家赞誉无数。

我也曾加入过北大的蹭课大军,其中有一门是很多北大本科生都选修过的体育舞蹈课。其实这门选修课并非精彩绝伦,任课老师也并非名师大家。我之所以要蹭这样一门课,是因为它设立了一道“高入学门槛”。

当时我课余刻苦钻研国标舞技,苦于学校里没有合适的练舞场地(国标舞对于场地要求苛刻,需要木质地板),于是就想利用一下体育舞蹈课的操房。但是这门课强制要求每个想选修的同学都必须找一位异性同学一起在选课系统上选课,以保证课上男女比例是1:1(这项要求被写进了选课系统中,颇为扎眼)。偏偏我的舞伴是研究生,不能选修这门本科生课程。所以我决心冒一次险,纠集三五同好,前去蹭课。

据我们了解,其他高校也开设体育舞蹈课,选修者大多为女生,老师也不干涉什么男女比例问题,课上两个女生搭个手走个步子就完了。相比之下,北大这门课的要求就显得苛刻了。后来大家才理解这位任课老师固执己见立下了这项要求,决不妥协,是因为他自有道理:这门课程的目的不是让学生学会跳几个步子,而是要亲身体验一种社交舞文化,所以不能随便打折扣。这种认真的态度,让众多初次接触体育舞蹈的学生深刻地体验到了其中的含义。

这位极有原则的任课老师姓李,是一位略有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单从外型来看,与那些身姿挺拔、神情矜持的专业国标舞老师完全不可并论。从舞技方面来说,李老师也说不上很专业。因为他原本是教足球出身,出于自己对体育舞蹈的喜爱,学会了跳舞,后来才在北大首次开设了这门课程。不过,我没法不注意到他的确能够影响学生对于这门课程的情感和理解。所有学生都会记得一个场景:优美的舞曲一响起,李老师就激动得满面红光,陶醉不已,完全变了一个人。用一位课上“蹭友”略带嘲讽的话来形容,他“幸福得都要晕过去了”。然而,试想,如果一位老师对于自己所讲的课程、所研究的领域,表现不出一点热情和专注,又如何去感染和冲击学生,让他们产生学习这门课程的兴趣呢?

李老师很“较真”,但对于我们这群占便宜者却非常大方。我那时报名参加了一个“校园社交舞大赛”,每天都和舞伴在体育舞蹈课上借地“备战”。有一次在角落里练得起劲,突然发现不妙,好几个正在上课的同学开始过来围观。我们非常紧张,这下影响了课堂秩序,铁定会被老师请走,蹭课的生涯就此结束。出乎意料的是,李老师并没有轰我们走,而是把我们叫到教室中间,请我们为大家示范一曲,还带头鼓掌喝彩,毫不吝惜“你们是北大的骄傲”这样的过分溢美之辞,让我既“羞愧”又开心。从那以后,我们感怀“知遇之恩”,经常在课上充任非正式的助教,直至毕业。正是在这段时间积累起的一点“教学经验”,在我工作之后派上了不小的用场——每年给麦可思公司的同事做年会前的舞蹈培训。舞曲悠扬,舞步翩翩,让我恍惚回到七年前李老师的课堂。

前段时间,听说李老师倒下了,这次不是因为“幸福得晕过去”,而是上课时突发急病,不得不提前退休。新的体育舞蹈课老师很快走马上任,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知道这门课是否还那么执着地要求着1:1的男女比例,是否还会有义务助教参与到课堂教学中,新老师是否也像李老师那样全情投入……北大四年,加上法国留学两年,上过的课不少,也见识过众多名师,但是这样一门普通的体育类选修课,这样一位“半路出家”的、技术上不那么专业的舞蹈老师,给了我一段难忘的体验——虽然这门课只是我“蹭”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