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研究生学习方法上存在的几个问题
笔者通过与研究生以及导师们交流，发现研究生们普遍存在以下几个问题；
1．读书面窄，阅读结构不合理 大多数研究生手头只有几本指定的参考书；在阅读中外讲义上，大多数研究生都不会主动地选择外文原版书籍；在书籍和论文方面，研究生表现出不同的阅读偏好，有的偏爱书籍，有的则偏爱论文，都表现出一定的片面性；在阅读专业以外书籍上投入过多时间，造成阅读时问分配不合理。 2．思考的积极性不强 研究生们思考的频度低，主要表现在书读完了学习过程就结束了；思考的深度不够，主要体现为不善于运用联想或想像等创造性思维方法。 3．不善于交流和讨论 在讨论问题方面不积极，一般也只是在遇到解决小了的问题时，才选择请教同学或者导师，却很少主动和导师谈谈最近看了什么书、有了什么想法等；讨论对象单一，除了自己导师或者本专业同学以外，很少与专业内其他高水平专家以及专业外相关领域专家交流。 4．回避实践性研究，偏重理论性研究文科学生往往容易忽略社会调查和研究。理工科学生则体现在对实验设计、观察、分析不够重视。 5．畏惧写论文 大多数研究生都是迫于规定的要求，才硬着头皮写两篇论文以求毕业，除此之外，他们很少动笔，也很怕动笔，因为用语言表述出思想和观点是一种艰苦的思维活动和脑力劳动。
二、“五位一体’’研究方法及其各环节的特征 针对上述五个普遍性问题，本文提出了“五位一体"的学习研究方法。“五位一体”是指综合运用“读书”、“思考”、“讨论”、“调查和实验”、“写论文"等五个环节，以训练研究生的创新思维和提升他们的创新能力。 1．读书 读书方法通常分为精读和泛读，精读适用于牢铸基础知识，泛读则是拓展和应用知识。我国南北朝时期数学家祖冲之就很善于综合使用两种方法，这可从他钟情于“搜炼古今”看出来。“搜”指搜索，广泛地阅读，博采众长，积累素材；“炼"是精炼，通过精微细致地阅读，提炼、消化、凝结出最基本的观点和思想。读书还需要做读书笔记。读书笔记分四个层次：①摘录笔记：对精彩深刻的原句甚至原段进行摘录；②注释笔记：为深刻理解文本内容所作的注释；③提要笔记：对段落、章节甚至整书的主旨、论证等作出提要；④心得笔记：写下读书中的心得体会和独到见解。其实，第二和第三层次正是华罗庚提倡的“从薄到厚，从厚到薄”的读书过程。 此外，读书还应作适当选择，处理好主次关系。读书时眼界要宽，既要有中文又要有外文，既要有书籍又要有报刊杂志，既要有教科书又要有参考书，既要有本专业的又要有相关专业的，既要有从任务出发的又要有从兴趣出发的。要科学地分配时问和制定读书策略。总之，只有合理选择书籍，恰当处理精读和泛读，以及做好读书笔记，才算真正掌握了读书的方法。 胡和生院士就得益于正确的读书方法。她在回忆苏步青先生的文章中说，苏先生曾指定她广泛阅读各个国家的最新数学文献，并要求她每剧做一次读书报告。为了读懂和理解这些论文，胡和生用惊人的毅力克服了数学和语言双重困难。在这样严格训练的基础上，胡和生终于成为一名有成就的数学家，并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2．思考 思考分为两个层次：①消化吸收已有知识，即对已经接收、但尚处于“不求甚解”状态的知识进行理解、推敲、消化和吸收；②运用创造性思维方式，所谓创造性思维指突破常规，思前人所未想、发前人所未见。比如运用联想、想像和直觉等方法，创造前所未有的新思想、新观点、新方法。需要强调的是，任何一种创造性思维的产生都不可能来源于单一的思维方法，而是综合运用多种思维方法的结果。
爱因斯坦从康德和斐斯泰洛齐(1746—1827，瑞士著名教育学家)那里学到了直观形象思维方法。从追光构想到EPR佯谬提出，他始终把这种思维方式与他的物理学知识结合在一起，进行“爱因斯坦式”概念思考。杨乐和张广厚从整体与局部的辩证联系出发，解决了困扰数学界半个多世纪的函数值分布论中“亏值"和“奇异方向”的难题。费恩曼善于从简单的物理现象人手思考复杂的物理学难题，他将旋转餐碟的运动规律，巧妙运用于电子旋转问题。我国历史地理学开创者谭其骧也很擅长批判性思考，他通过将地理环境、民族战乱、边疆演变以及上游植被和黄河流量变化联系起来，推翻了把东汉以后黄河长期安流的局面归功于王景治河的观点。另外，思考时还要善于提出问题。达尔文曾长期思考着一些问题：自然界的奇花异树、人类万物究竟是怎么产生的?他们为什么会千变万化?彼此之间有什么联系?在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中，他逐渐对神创论和物种不变论产生了怀疑。 在学习中，应该让思考成为一种习惯，因为，有一个新主意，往往胜过许多平淡如水的陈旧见解。泡利也说过，要得到一个好的理念就必须想出很多理念，然后通过观察实验和理论论证从中选出有创新性的理念。
3．讨论讨论是最容易被忽视的环节，许多研究生没有养成交流讨论的习惯。其实，讨论在研究中起着以下非常重要的作用： (1)激发灵感。在对一个问题进行初步思考后，往往得到的是杂乱、无序、尚难作出区分的千头万绪，这就需要借助讨论，用他山之石，为自己打开思路。杨振宁和李政道就是在下午茶的讨论中，收获了灵感，确定了研究弱相互作用条件下宇称不守恒的问题。而在饭桌上轻松的气氛中，爱因斯坦和德哈斯讨论了铁的内在磁性问题，爱因斯坦突然灵感进发，巧妙设计出悬挂圆铁柱的实验，从而解决了转动磁性问题。
(2)消除谬误。一个人对问题的看法往往有许多局限性，甚至会产生谬误，而讨论是克服局限和消灭谬误的重要途径。在伦敦皇家学会召开的一次会议上，霍金通过和霍伊尔面对面讨论，指出其稳恒态宇宙方程中几个量发散的错误，从而推翻了霍伊尔方程。我国科学家在原子弹设计初期，计算得到的爆炸内部压力总是与苏联提供的数据不符，经过九次计算，问题仍在。后来还是大家通过讨论才确定了苏联提供的数据是错误的。 (3)凝聚方向。经过讨论，可以使观点变得更加完善和深刻，并可使不同观点之间冲突更加清晰和明朗。科学家之间甚至学派之间的论战是讨论最激烈的一种形式。几个世纪以来，理论光学发展的动力正是来源于波动说和粒子说之间的论战。两个对立观点的拥护者总是从反驳对方、完善己方的角度发展着整个理论，直到爱因斯坦的光电效应理论出现才消融了对立。波尔和爱因斯坦关于量子力学完备性的论战极大地推动了量子力学的发展，互补原理和EPR佯谬都是争论中形成的理论成果，这场论战为量子力学完备性研究引领了方向。研究生不但要积极参加讨论，还应该善于选择讨论的方式；不但要和同学以及导师进行讨论，还要主动寻找机会，与本专业高水平专家、相关专业专家交流讨论。在哥本哈根，海森堡曾多次找波尔讨论量子力学问题；在曼哈顿工程中，费米曾不断向贝特提出质疑；郎道也曾在公开场合指出爱因斯坦的错误，以寻求进一步讨论。可见，科学天才不仅思维能力卓越，还很善于主动和同行交流。 相关学科甚至跨学科之间的交流是产生创新思想的重要源泉之一。爱因斯坦和索洛文讨论了有趣的哲学问题，后来又从格罗斯曼那里找到了打开广义相对论的数学钥匙。波恩看出海森堡用来表示观察量的二维数集正是大学学过的矩阵运算，从而为量子力学形式表述开辟了道路。生物学家华生和物理学家克里克成功交流、合作，导致了DNA双螺旋结构的发现。 4．调查和实验 (1)调查。社会科学研究对象是人的集合，所以必须要深人人群进行调查。费孝通认为：“实地调查、现场观察、用研究者本人的感受，去体会研究对象行为和思想在其生活上的意义，则是和前一代依靠书本记载，别人的书信以及通过翻译间接取得资料，来引申理论的研究方法，在科学上有质的差异。”正是这个差异把社会科学研究提升到一个新水平。马林诺夫斯基在西太平洋小岛上断续住了两年多，才刻画出《航海者》土人的喜怒哀乐。李约瑟多次到中国调查访问，才能通过《中国科学技术史》给西方人带去很多颠覆性的观点。其实，自然科学的一些领域也需要进行调查。达尔文随“贝格尔”号漂泊了五年，每到一地总要进行认真考察，采访当地居民，跋山涉水，采集矿物和动植物标本，挖掘生物化石，发现了许多没有记载的新物种；斯坦因作为一名著名的考古探险家，一生三次游历中牙地腹，五次造访莫高窟，才写成》西域考古记》、《亚洲腹地考古记》等考古名著。 (1)实验。在自然科学中，实验和理论具有同样重要的地位。以物理为例，“作为一年一度最高科学奖励的诺贝尔物理奖，从1901年伦琴因实验发现X射线而获奖以来，在90年中一共有140为获奖着，其中因实验获奖的共94人，占67.1%.”丁肇中正是因为在实验上设计了高能同步加速器，才发现了J离子。也正是吴健雄的实验证实了杨振宇和李政的假说，从而使他们在一年之后就能荣膺诺贝尔物理学奖。伟大的科学家往往都兼具卓越的理论才华和实验才能。牛顿为了制造反射式望远镜，亲自冶炼合金和研磨镜面，并且通过实验发现了光的色散；爱因斯坦正是因为设计了巧妙的实验，才解决了困扰科学家一个多世纪的安培分子环流假说问题。 5．写论文论文写作是培养创造力的重要环节，它能起到“四化”的作用： (1)精确化。研究生往往会有这样的感受，一个很好的想法，一旦需要用文字表述，就写不下去了。这是因为写论文比思考和讨论对问题的要求更高、更精确。通过写论文，可以发现逻辑上的漏洞，也可以发现新的问题和思路，但是这个过程往往是很艰难的。当然，写论文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当思路不明确时，可以暂时放置，继续读书、思考、讨论或调查，待观点明确后再来写作。 (2)文本化。把思考和讨论的内容写成文字，记录和保存下来，防止有价值的思想随记忆消逝。其实，读书笔记就包含了最简单的论文形式，但研究的最高标准还在于把创造性的思考过程和结果固化为文字成果。
(3)社会化。历史上，论文出版是出于科学界的交流需要。随着科学体制化和专业化的发展，论文数量呈指数上升，论文已经成为科学研究者互相参考、促进、交流的学术工具。一些论文在学会内部交流时，常常会有不同的评价，甚至被权威否定。这时，如果作者有足够的自信和把握，就应通过投稿将论文发表出来，以求得更多学术同行的认可，使一种新的见解得到传播。著名物理学家钱德拉赛卡早年即已提出恒星演化中的坍塌猜想，并在学术会议上交流，但遭到学术权威爱丁顿的否定。钱德拉赛卡便远赴美国，将论文公开出版。很多年以后，人们终于凭借发表的论文理解了这一重要思想，钱德拉费卡因此而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
(4)自激化。写论文的过程是漫长的，同时也是艰苦的。一旦界考的内容转化为文字成果，特别是当成果被公开发表时，心理上的成就感、满足感是不言而喻的。这种心理上的激励，将促使研究者满怀希望和激情投入新一轮科学探索中。三、如何正确运用“五位一体’’研究方法 1．整体性首先，五个环节并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联系、相互促进的，它们常常形成一个整体而发挥合力作用。其次，五个环节不是按照研究的时间顺序依次展开，可能同时进行，也可能在时序上交叉和错位。再次，五个环节常常需要反复循环使用。
2．灵活性 一般研究者会提前制定出研究计划。但是，这并不是说，计划中不能体现灵活性。其实，灵活性在研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要求人们根据研究中知识输入和输出情况、研究者状态的变化情况以及研究环境等因素及时改变计划，调整五个环节的时间次序和时间分配。
3．实践性任何一种研究方法归根到底还要落实到行动t。所以，研究生只有通过反复实践，才能真正掌握“五位一体”研究方法。下面，仅举一个反复运用思考环节的例子。德国化学家凯康勒正是通过不断思考才发现了苯分子的环状结构。1865年的一天，他在紧张上作之后，感到非常困倦，坐在一辆马车里昏昏人睡了。其实他并没有睡熟。这些天来，他聚精会神地研究苯分子的结构，大脑极度疲乏。进入睡眠状态后，大脑的许多神经经过暂时的休息，便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睡梦中，碳分子活了，在他眼前翩翩起舞结成一条长链，长链像蛇一样扭动着，突然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尾巴，盘成了一个圆圈。科学家为了发现一个理论，长期研究，夜以继日地凝思，甚至出现昼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潜意识作用…。通过反复运用“五位一体”的各个环节，研究者就会自觉养成一种习惯，形成一种有效的研究风格，例如钱德拉赛卡每当投入工作时，他就会坐在一张非常整齐、清洁的书桌前，寻觅数学的秩序；而且每天至少工作12小时，一周工作7天。如此勤奋工作约10年左右，当他得到了“某种见解”以后才罢休——也就是说，直到宇宙的某一个方面已经完全约化为一组方程时才罢休。然后，他把研究的结果写在一本书里，就不再注意这个研究课题，而去寻找天体物理学领域里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课题，重新埋头研究下去。这种研究风格被人们称为“钱德拉风格”。（作者简介：李建明，国防科学技术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硕士研究生；朱亚宗，国防科学技术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教授）
